【喻黄】觅舟记 06
心理咨询师喻x外科医生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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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要是周围一圈人知道的话，不知是会热切地帮他在医院挂个号还是纷纷鼓掌再定个纪念日。
他的第二反应是：这人还有这种表情。思及此，他居然还有些激动。
喻文州的温和笑容在脸上僵住了，只有一瞬间，但不知为何这一瞬间竟显得如此漫长，长得黄少天都不知道怎么打断他了，乖乖闭嘴等着喻文州缓过神来，问他：“可以讲讲具体怎么回事吗？”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涉及到你私人信息的事，不想讲或者有所保留都可以。”
黄少天一下就来劲儿了。
“别别别没事没事，其实这事呢也不复杂，就是一个梦而已。我有个同事，诶医生你不介意我把他真名讲出来吧，因为之后说老是用他他他感觉挺怪的，他这人多半也不会介意，好歹蹭我吃蹭我喝那么多年了。那我就讲他名字了，行吗喻医生，噢可以啊，那好郑轩他······”
喻文州很是认真，又带着些无奈地看着黄少天迅速进入状态，开启了滔滔不绝模式。
“梦见过初恋——但是我梦见的那妹子可是熟人，也算朋友。天地良心我对她真没有一点想法的。光是她上面那个哥就敬而远之了——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那妹子人倒不错，长得也漂亮，这么说不是因为我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生啊，上学时一直和尚班哎哎不提也罢。不过这苏妹子的漂亮可是我们全院公认的，也就药房的柔妹子和老板娘能相提并论了。这样一讲我不是真喜欢人家吧，我去医生怎么办我心有点虚啊，你觉得呢喻医生？”
黄少天越说越激动，身子前倾，略略从椅子起身，满怀期待与不安地望向对面的人。
白大褂里套着蓝衬衫，倒是很符合这个人的气质。
他看到喻文州恢复了以往微微笑着的状态，莫名有点不安：
“怎么办啊医生，我不太有恋爱经验，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上班都没劲儿了。”
“我也不太有啊。”喻文州笑着回应了他。
黄少天叹了一口气，像紧绷的弹簧断弦儿似的，落回了椅子上。
“你说要不我去买两本恋爱教程之类的好了，我又不认识其他什么女孩子，周围都是糙汉子，根本问不出口。”
“儿科的张新杰和财务处的肖时钦倒是心细的人，不过后者请假了，前者吗，呵呵估计还是建议我去买教程。”
“而且要是问的时候韩文清来了怎么办，张新杰这人作息规律得变态啊！只有上班时间偷溜过去。要是被韩护士长撞到了，我的钱包当场就要上交了，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韩文清这人呢······”
喻文州始终耐心地听着，他皱过一次眉头，但随后便舒展开了。奇异的在于哪怕是黄少天的一摞废话冲击下，他也仍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到最后，黄少天已经把他有所耳闻医院的所有情况都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从食堂大厨家闺女高考的分数到医院院长吃的什么牌子的心脏病药。
以至于到最后黄少天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瞥了下喻文州的小本子，很好奇对方到底记了些什么。
喻文州像是发觉了一样，抬起头对他笑笑。不知为什么，黄少天觉得他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这个得保密。”
黄少天干咳了两声，然后有些发懵地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可讲了？！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早离题太远：从做梦和苏沐橙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所以你看，所有人都在黄少天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急忙打断他，要不就是等他说完一段急着换话题。但其实他本人的话还是有说完那一天的，还是存在沉默这个状态的，并且他偶尔也会意识到自己的演讲飙远了的。
只要他能完整流畅地说完一次话。
黄少天觉得神清气爽，甚至那个梦都不再重要了。但随即他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喻文州，只能尬开话题，他清了清嗓子，问：“医生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你看，我还是说的挺，挺多的。”最后一点，他的字吐得有点底气不足。
“嗯，”喻文州像是在沉思，“所以你的依据就是，你在梦里梦到了一个认识的女性。”
“是啊。”
“你以前梦到过别的女生吗？”
黄少天愣住了，他敢肯定绝对有，并且是在青春期以后甚至工作以来，但是为什么只是这次，自己非得尤其在意呢？
喻文州看出来了，带着职业的小心问他：“冒昧地问一句，那个梦，有什么特别的吗？”
黄少天从椅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他的股骨立马痛得一抽，但黄少天几乎是同时间咬牙忍住，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不是什么奇怪的梦啊，很正常，就是很普通的聊天，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那种。”他似乎忘记了原野上的火车加碎片搜集任务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被称为普通平常的东西。
“你别多想”喻文州眼见着他的脸红透，在本人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同时还带着惊恐，“就是一个梦而已，没别的意思！”
“还有那个妹子，跟她没关系，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的。”
“你已经说了啊……”
喻文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黄少天摔下去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却因为没搞清楚状况，眼睁睁地看着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把自己又重新塞回椅子。等他意识到黄少天理解错了，便有点哭笑不得，他也坐回椅子上，解释说：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少天觉得这天没法聊了。但也不怪这人，好歹是自己想歪了。然后他又觉得都是成年人人家要真是那意思心理咨询询问得体也没什么，甚至自己理解错了也没什么，那么大反应给谁看呢。还搞得，黄少天偷瞥了一眼对面，说不定人家反倒在歉疚。他越想越觉得丢脸，最后还是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太尴尬了，大型事故现场啊这是，我得找个理由开溜。黄少天想。
“说了这么多，可以聊聊那个梦吗？”
“行。”黄少天说，说完有点想给自己一拳。
“我觉得我梦到了原野，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简直空得吓人。然后是火车，我在火车里面，火车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风，吱吱哇哇的又吵又烦，刮到身上也是尖得要死，我现在都还能回忆起来，根本不像梦！然后还有，那姑娘就坐在正中央，我们谈了一会儿。”
“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不知道，人生？”
他确实想不起来了，顺嘴那么一诌。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跟苏妹子畅谈谈人生，这是在搞笑呢。
对面人神色变了变，黄少天只有又认输。
“抱歉，我记不得了，梦这种东西，总是容易忘的，实际上我觉得那梦挺长，但就是记不得了，我有点累。我都想着过两天要不还是放弃早茶，多睡一会儿算了。”
“对不起。”
他等了一会儿，却等到了对面的人这样一句话。
“那个，不是说你”
“我知道，”喻文州打断他，“身为你的心理咨询师，我应该做的是倾听，然后为你提出建议，帮助，嗯，病人减轻心理压力，找出症结直至完全解决问题。”
“结果却是这样，真的很抱歉。”
黄少天感到莫名不安。
“但是，”喻文州突然抬起头，“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约一个固定的时间来做心理咨询，你不用现在做决定，你可以——”
“没问题，”这次换黄少天打断了他，见到喻文州有些犹疑，他继续道：“我说，没问题的。”
“你不考虑下吗？”
“为什么要考虑？”
“从这两次的心理咨询来看，效果并不是太理想，诸如此类的。”
“没什么，”黄少天说，“我觉得好多了，说实在的，你这个人相处起来蛮愉快。”
不仅仅是愉快，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黄少天还在想，他漏了一点，或者说隐瞒了一点没有讲。他总觉得，在这么一个人面前，讲梦里的所谓“温柔”，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班门弄斧？
人生阅历已有二十多载的话痨黄少天，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