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喻x外科医生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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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并没有回家睡觉。他发现比困意来得更加凶猛的是消化系统的警告。离开喻文州的事务所是九点十三分,现代人的生活模糊了早茶的享用时间,这个节点去吃刚刚好。他打车去了离上班医院两条街距离的一家茶餐厅,一个人坐在大圆桌前看着店员给他一份一份端来三个成年人分量的食物。虾饺,奶黄包,流沙包,蟹黄包……全是自己平时爱吃的东西。
虽然黄少天觉着现在的自己很像饿死鬼投胎,但他冷静地知道自己吃不了这么多。所以在下嘴前,他把面前的各个蒸笼盘子分成两部分:自己要吃的和一会儿慰问同事打包的。他一边分着食物,一边想着或许生活也是这样——好东西会一股脑的摆在面前,而自己有能力争取的就只有那么一小部分。
真是残酷又公平。
分好后他开始就餐。吃着吃着就有点食不知髓来。宿醉的恶心劲还没有过去,这让他胃口缺缺。但还是要吃的,他想,没有比学医的人更能明白能量的摄入对个体生存的重要性了。
就算突然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不吃饭。黄少天撇撇嘴想着。
这又让黄少天想到了不到一小时前见到了喻文州。
要说喻文州是心理咨询师,黄少天觉着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黄医生长这么大,前前后后因为工作也和许多心理医生有过接触,就像他的不可靠的师父魏琛,又像拥有心理和临床双学位的变态叶修,这些人工作时一个个的都带着冒犯而又像是看透了你的眼,明里暗里都是刺探,说出的话也带着刺,随便聊几句就说是在非结构性诊断。黄少天回忆刚刚坐在自己对面不紧不慢做着记录的人儿,就觉着他是不一样的。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温文尔雅,带着江南人独特的书卷气,不主动开口,不发表意见,看着就像读书时大学中文系的学长一样,毫无攻击性,让人觉着舒服。
但这种温柔让黄少天无端难受了起来。
既然难受就不要想了。黄少天解决最后一个包子,招呼服务员帮自己打包食物。
医院好像永远都是这样。黄少天一只手提着打包袋,一只手抄在裤包里,好像第一次来似的,开始打量起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地方——惨白的墙壁,长长的走廊,只有尽头才有窗户。浓烈的药味和消毒水味,或许还掺杂着血的味道,给人一种四处都弥漫着疾病的感觉。来往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一直都有:病人和家属是行色匆匆的,表情都愁云惨淡的;而医护人员都带着倦怠的冷漠,仿佛几天没有睡个好觉——实际上他们大多数情况下是真没有休息够,脑袋里强拉着弦。这样神经紧绷的他们与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加起来,让整个医院得以运作。
而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黄少天并不想让自己也那么冷漠,就像刚刚他在喻文州诊所里走神时所想的一样——他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所有人。当然他也并不在意别人是否领情,在意的话可能早就怄死了。领情的自会留在身边,产生来往,成为他交际圈的一部分。
他用食指扣了扣看着CT对比照整个身子都要埋进电脑的郑轩医生的桌子。
“哟,黄少今天来得早啊。”郑轩把自己的脑袋拉离电脑显示屏,立马看见黄少天放在桌上的打包袋,两眼放光,招呼着外面护士站的姑娘们一起来分食。
“哎,第一次发现和你一个科室还有这种好处。”
“屁,你个没良心说瞎话的,你吃我还少了啊,每次我回老家拿特产你不撸去四分之一吗好意思吗你。”
说完这话两人皆是一愣。郑轩刚咬了一口奶黄包,嘴巴还没有闭,和黄少天大眼瞪小眼。
黄少天觉着刚刚那句话特别有违和感,一瞬间又反应不过来是哪个词出了问题。
是……回老家吗?黄少天回味着那句话,自己的确很久没有回老家了。
“你这样张着嘴巴是等着真菌孢子降落上面吗。”还是负责投食的黄医生先回过神来,他略过刚刚的话题,伸出手来帮郑医生手动关上了嘴巴,“不去查房吗?”
“例行查房早就去了。”郑轩边咀嚼边说着,“这几天没有什么高危病号,真有事的话这不我们和蔼可亲的黄医生来了吗。”说着还抛了一个让黄医生无福消受的wink。
“走开走开少拍马屁。”黄少天伸手打了打郑轩的奶油小肚子,“你这宅男连走路都嫌麻烦,以后得肥胖综合征怎么办,为你的前景堪忧啊。”
“诶黄少你忘记我们工作的艰苦性了吗,调到急诊那边一周瞬间苗条。又救死扶伤又免费减肥,就是工作强度不是人干的。诶你别说,最近真可能从我们科室抽人过去,不知道是谁呢,那日子噢,啧啧,亚历山大。”
听着郑轩絮絮叨叨说着话,黄少天的困意终于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嘱咐对方交班的时候叫他后,几步走进值班室,带着不可调和的困惑与烦恼,一秒不想耽搁的在行军床上合着衣服躺下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