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年人

【喻黄】即使昨天的你和朝霞皆不在

既是情人节小甜饼 也是《觅舟记》的番外  

作者Y是交作业了 作者L的番外呢(没错就是暗戳戳催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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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三十二分,黄医生的车稳稳停在你的面前。他来接你下班了。

你的车今天限号,车技了得的同居人很早就自告奋勇说要来接你。车窗如帷幕,落下便带来一张塞满蜜糖的笑脸。他穿着今早你挑选的南瓜色粗织毛衣,颈项与衣口露出一小节反光的小链子,上面串着的东西虽藏在衣下由体温包裹,但也让你的嘴角不由勾起弧度来。

刚坐上车,他从后座的外套里掏出一个散发热量的玻璃水瓶,交到你手上。他解释是去隔壁科室王医生那里借的,毕竟对方从来不缺这类东西。话至此,身旁的人又舌灿生花,向你聊起同事们的种种养生之道。你双手捧着水杯,让和煦的温度慢慢冲刷掉指尖因寒冷空气和旧疾带来的僵硬,身体每个细胞也跟着身侧还在滔滔不绝的小太阳暖和起来。

下班高峰期车流量大,黄先生闭了嘴认真开车,你安稳地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打量爱人。他焦糖色的发里总是出现叛徒,常有几簇发丝在傍晚时刻变作小雷达翘起来偷偷活动,你不禁伸手摸了摸它们。

这有些不稳重的动作让黄医生微微意外。在下一个红灯等待时,他抓住你的手,看向你的眸子盛满了光辉。在他眼里的这片灿烂中,你也看见了自己。

那个唯一的自己。

你们指尖缠绵。

“暖和起来了。”他开心地说。

你笑着使坏把他的手牵回方向盘上,并快速抽离自己的手,提醒他绿灯了。

他孩子气地皱皱鼻头,表达没有牵够,但也动作流畅开动了车。

载着你们俩的车宛如一颗温柔的光粒,汇入五彩缤纷的洪流里。

那晚,你们是十指相扣温暖共眠的。

 

 

**

你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共同经历了那些可察觉的和未察觉的成长。可你时常发现,你最初认识的那个爱人——周围总是热闹欢腾、眼神总是顾盼神飞的大学生,在不可预知的时刻,会短暂附身在现在的黄医生身上,出现在你身边。

“哟,几年后的喻同学又见面了!马上要进行期末考试了,快来给我剧透剧透,这次考试我是不是超过你了!不过我猜超过你有点难,你快告诉超过老王没?”

这个周末,你的同居人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吃薯片点播电影,影片剧情慢热,不一会儿,他就歪着脑袋抱着零食睡着了。你去房间拿薄毯子来回的时间里,壳子里就换上另一个他。

“喔,几年后我居然还喜欢这个味的薯片。”他毫不客气地偷吃自己的零食,一片接着一片,咔嚓咔嚓,像个啮齿类小动物。

“这是最后一袋了,下次零食采购要等一周了。”你犹豫了一下,决定委婉地替恋人维护一下存粮。

“嘛嘛,我吃也是进他的肚子。文州——既然以后我们都是伴侣关系了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我老早就想这样叫试试了!文州呀文州,嘿嘿蛮顺口的,你也来坐着呀。”

你在他旁边坐下,隔了一手臂距离。青年一只腿翘上沙发,侧身把零食凑到你跟前,你笑笑说不饿。

被拒绝也不在意,他转动脑袋打量起屋子,目光掠过厨房灶台上冒着热气煲着靓汤的砂锅、门口玄关并排靠着两把雨伞、阳台多了很多盆叫不出名字的盆栽后,最终落在你的身上。

“家里果然温馨多了,而且最重要的谁谁谁也回来啦。”他眯着眼晃了晃脑袋。

“在我离开那段时间,你来过?”

“别说了,上次来发现自己真的惨兮兮的,大半夜睡在地板上,房间里被翻得一团糟,一块滴着水的鸡肉和什么泡脚的草药放在头边,也不知道他干了啥,总之脑袋痛的要死,呆了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当时还很纳闷,怎么不见你——你们是吵架了?”

“算吵了,也不算吵。”你垂下眼模糊地回答。

你回想起那个雨夜——那个让魏琛催眠他,使他忘记你的夜晚。你明白,没了他你会坐立不安,会觉着一切无意义,可你更不想再用惯性绑着他。记忆是两个人的珍宝,一个人的毒药,可无论如何,你都甘之若饴。

这样有些敷衍的态度和大段的沉默让对面的青年挑起眉瞪着眼,如此熟悉的表情,你明白他是来劲了。

“真新奇!”他感叹,“我越来越想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承认自己的错误总是让人犹豫的,他看着你依旧沉默,无论什么年龄总是善于寻找突破口的他又说道:“对于你来说,我是过去式吧。我回去也会忘记这里的事,所以你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我对于你其实并不重要,我又不是这个周末和你窝在家的黄医生,同样的你也不是次次考试压我的喻同学啊。”

而你总是无法拒绝他,便用最简洁的语言道出最近的一系列事来。

他听后安静了许久,把脚拿上沙发,蜷缩着靠在角落。

厨房里的煲汤锅被热气冲动锅盖,咕噜咕噜,你去开小了火。

坐回原位时,他说:“我觉着你心上有一把锁,锁住了一些地方。”

“我想一开始他认为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对于你隐藏的那些情绪虽然感兴趣,但是没有想逾越。但此刻我好像明白了,你锁住的是自己的优柔,自己的恐惧,还有许多的不自信。这些偏向负面的情绪,是会成为一颗靠近你们情感的不定时炸弹。”

“这次,它就被引爆了。其实反过来想,你把这些困惑摊出来,他也把自己的真心放出来,这些问题,一下子不攻自破了。”

“你该对你们更有信心的。”他说的认真,让人听了忍不住动容。

“是我错了。”所以你道了歉。

他微笑着眨了眨吧眼,破天荒没有接话。

你们最终相视一笑。

“我有点困了,可能得走了。”他打了哈欠,“昨天我可是和大学时代的你在自习室看了通宵的书。”

“辛苦了。”你条件反射慰问了一句。

而大学生却在离开前甜甜的笑了。

他朝你吐舌头:“笑话,恋爱中的人怎么会感到辛苦。”

 


***

试想一下,接近三十年的光阴里,你没有遇见小太阳先生。

十八岁,你依然选修了很多临床专业的科目,花掉一切空余时间独自琢磨艰深的药理学,不时听见他人的背后私语,话里都带着鄙夷和怜悯。你不动声色,但心里难受极了,或许依旧可以遵从本心学下去,但你也开始逐渐质疑自己。

二十八岁,你已经工作了几年,你可能没有从事心理咨询师之类的职业,干着和医学完全不相关的事,机械乏味。家里人开始催促你的终身大事,你不时顺从安排见了形形色色的姑娘,你或许会结婚生子,但你总觉着自己少了什么。

你开始不由得想象,自己也许会将孤独终老吧。

可能也没这么惨。或许会早早的面对晕血和手疾带来的梦想破灭,老老实实生活。但是——有他的生活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以为你会成为别的什么人,可能一些阴差阳错去了某些新的地方,获取了新的人格。会有某种意义上的成长,某种意义上的改头换面。但最终这些都是虚幻的,你想的哪里都没有到达,无论如何你只能是现在这样的你。

还好是拥有了他的你。没了他,你将拥有致命的缺憾,你是如此庆幸。

这让你想起之前的一个梦来。你梦见自己躺在一片虚无,身边是晃荡不停广阔无形的海水。绣着白边的浪头涌来,水灌入你的身体,内脏被浸染上了忧郁的蓝。月升月落,浪花来了又走,你伸手妄图抓住什么,剩下的又是一片虚无。愤怒支配着你,让你不惜挤压唯一还是蓝色的心脏,直到下一个浪花带来了一束炫目的光。

而光里走出了一个人。这人站在岸边,龇牙咧嘴地查看膝盖和手肘的撞伤。刚刚脱离他脚下的水波被染上柔光,映出他发现你后欣喜万分的面容。他走向你,温柔地牵住你的手。他的手和想象中一样温暖,暖得让你快落下泪来。

梦的最后,你跟着他跨进了光束里。

 

****

福至心灵,你开始设想以后有他共度的人生。

三十八岁,他买了一辆大型越野,他在后备箱里塞满了各种户外用具,假期载着你四处旅行。你们一路向西,在一片草原里,看到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四十八岁,一个普通的周末,你们重回了相识的校园。学校翻修了很多教室,也换了新的桌椅。即使这样,你们还是找到了当年一起上课的教室,你们并排坐着,像很多年前一样,在课桌下悄悄地牵手。

五十八岁,清晨,你偷偷给他包了秋葵馅儿的饺子,他毫无感知的一口一个,鼓着脸咀嚼了几下,五官突然皱到一起,一脸不敢相信地剧烈咳嗽。你给他递水,他眼里含泪生气瞪你。你以为他会一整天不理你,可半小时不到,他就佯装生气板着脸找你说话,内容却是告诉你他在熟识的餐厅定了位置。晚上,你们享用了你最爱的白切鸡。

六十八岁,你们已经退休了,还养了一条狗。每天清晨,根深蒂固的生物钟和狗爪子在木地板走来走去的啪嗒声唤醒了你们。你们依旧会为对方挑选当天衣着,你为他戴上一条毛茸茸的白围巾,围巾遮住了他大半脸,露出的眼眸依旧星光闪闪。你们牵着爱犬,去公园散着步迎接朝阳。

还有七十八岁,八十八岁,九十八岁……你们会变老,变成没毛没牙没未来的老头子,但他依旧是他,会一脸神气的在混沌的世界里所向披靡,驱散黑暗,柔若阳光。

你想谢谢他,谢谢他能让你遇见他。

此刻,你更想立马拥抱他。

 

*****

于是你就这样做了。

黄同学离开了黄医生的躯壳,身体的原住民还在梦里。你先替他盖好毯子,又俯下身来悄悄地吻了吻他的唇角,零食的粉末也蹭到你的唇上。你转动舌尖舔了舔,是美妙的味道。

接着你调整了他的睡姿,安稳地把自己的小太阳捧在臂弯。你动作很轻,还是把他从梦里拉了回来。

他迷迷糊糊中也感知是你在他身旁。他回抱了你,脑袋在你身上蹭了蹭,又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一个吊坠在他的动作里从领口显现出来。那是一把钥匙形状的吊坠,是你不久前送给他的礼物。

你也有些困了,闭上双眼,侧耳倾听你们体内的动静。

逐渐,你们心跳声融为一体。

半梦半醒间你想到了总把光辉洒满海面的太阳。无论有恶劣的事件发生,太阳依旧会在海平面上升起落下。所有生物都对此习以为常,连大海也是这样认为。

如今,大海突然懂得太阳的努力。

 

你一直想着这样的太阳,直到有人悄悄地用唇吻了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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